九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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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犬鹿】Sentinels off the Cliff [哨向/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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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nings: 我流哨向,鹿犬无差+狼莉

含詹莉姐弟关系在内的如山私设,ooc重,介意慎

哨兵!Sirius | 向导!James| 向导!Lily | 哨兵!Remus

*向所有对这个故事有所期待的朋友致歉,我笔力实在太差了,本章略长,存在画风突变,多bug,多胡谄,多ooc,请谨慎食用

*黑体字内容发生于过去时间线

驾驶医院的中量级战斗机甲远不像Sirius和我原本以为的那样轻松。我坐在驾驶室内敲击键盘,这台设备上一次使用的时间距今不近,很多程序都已经陷入休眠,我不得不执行重新录入和激活工作。

但时间不等人。据Sirius所说,Voldemort出动了用于劫掠的轻量级机甲,而我毫不怀疑论及设备战斗力和反应敏捷度,我所驾驶的这台远不是他们的对手。目前,住院部无能力的常人伤患正在撤离,而据过去食死徒的行动推测,他们并非此次袭击的主要目标。
 劫掠哨兵,并改造为他们的工具,才是他们的目的。而精神干扰装置能够混淆哨兵意识,假如不把他们带离战场,我们可能要面对比纯粹对敌战斗更糟糕的情况。

——与战友的手足相残。

“如何?”总指挥兼院长Mr. Robinson在通讯装置另一端问我,作为整间医院能力等级最高的向导,他决定留在总控制室同时辅助我和Sirius的分头行动——初来者的弊病正是暴露在此:我们都不熟悉这座医院周边的环境。而只有总控制室具备将向导领域覆盖医院的设备。

“进度推进78%。”我拉下动力控制杆,“可以开始行动。”

耳机另一端没有回应,但临时性精神联结的作用依然存在,我猜想Robinson先生大概将注意力暂时转向了由另一位年轻向导负责辅助的Sirius。于是我屏息静气,任五感随机体如潮水般升腾而起的启动声逐步放大。

 

 

依靠被强化过的体质,在身体协调性和操纵机甲的适配性上,我与Sirius或可一较高下,不过,在近身搏击和精神力稳定性上,与他相比,我则是远远不如了。客观来说,如果我们还是刚刚毕业的状态,那么我们当日的分工,也算是恰如其分。

当然,也只是“如果”。

来自右侧的一记击打使驾驶舱猛烈地摇晃起来,我操纵机体侧身闪避,但随即又迎接了一记来自身后的重击,中量级机甲像个行动迟缓的老人般踉跄了一下,报警装置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即使是由哨兵而非AI控制,在攻击型的轻量级机甲面前,持久型的中量级机甲速度上的劣势确乎在几个回合的往来后便暴露无遗,而我目前正在执行的又是一桩护送任务。装载哨兵的机车不具备什么战斗力,我时刻贴近那台防御性机体,行动颇为受限,在护送逃生舱向外走去的过程中,不消片刻,这台中量级机体已经多处受损,警报开启,刺耳的嗡鸣响彻整间驾驶舱,拜我为适应驾驶机甲而放大数倍的敏锐五感所赐,声声入耳几如钢针砭骨。

“如何?”Robinson先生在耳机中沉声问我,“你的精神力还支撑得住吗?”

我们之间远程建立的那道微弱的临时性精神联结如同一线细细的蛛丝在虚空中剧烈地抖动。大概正是这一点使Robinson心生不安。我一言不发地压下操纵杆,并按下上面的输出按钮。一道猛烈的激光喷射,生生拽着那台将已经把机械手臂搭上运输机车的轻量级机甲失去右臂的身体向后翻滚了几十米。机体紧随着猛然加快速度向前驶去的运输机车向医院大门外冲去。

 

 

“很少有哨兵能在脱离稳定精神引导的状态下持续执行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力输出。”Mr. Robinson在耳机中低声说,一台劫掠型的轻量机甲在巨大的轰鸣声里当空爆裂,弹片嵌入了右肩的接合部——无论如何,今天怕就是这台机体最后的一场战斗了,“这就是Black坚持要你驾驶机甲突围的理由吗?”

AI控制的机甲已经被清除得七七八八,我停在园区边缘深吸一口气,慢慢让自己剧烈的心跳平复,三个小时的驾驶工作对怪物般的体质也是不小的负荷。头晕眼花的昏眩感稍稍散去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张口回答问题:

“不完全是。”这句话提醒了我一些险些被忘记的事,于是我改变了对话的方向,“控制室,Sirius那边怎么样?”

Mr. Robinson似乎暂时摘下了耳机,侧过身去同一旁的向导低声交谈了几句。我暂时将思绪抽离,选择平复自己混沌的五感。清除攻击性机甲任务的顺利进行使我心头暂时被涂抹上一层乐观,兴许——

厚重的驾驶服也无法掩盖我自己的心跳声,当它们跳动的次数积累到一定数值时,我开始察觉某些不对劲的地方,睁开眼睛:

“……控制室?”

回答我的是一声刺耳的尖叫,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冰锥,沿脊骨劈头斩下,令我僵卧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啊——”

“冷静!”空气在瞬间发出裂帛般尖锐而轻微的“咝咝”声,一阵杂乱的晃动声使我确信有对象被击倒,破碎了一地,什么东西重重地扑到话筒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粗重的喘息瞬间充塞了封闭的驾驶舱。

“发生了什么?控制室!控制室请回答!”我一边飞快地敲击键盘催促机体从休眠状态中挣脱,一边通过对讲装置声嘶力竭地朝对面大喊,“是否有敌人入侵——”

“报……报告,有攻击型……小型机器人闯入!”那个负责指引Sirius行动的年轻女孩颤巍巍的声音接替Robinson响起,带着抹不去的哭腔,“Mr. Robinson受、受了很重的伤!”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响起。似乎是Robinson先生用动作制止了她说下去,进入话筒的声音低沉沙哑,因疼痛掺进了玻璃渣般的喘息,但带着抹不掉的威严:“Lupin少校,刚才是有机器人入侵——”

我怔了一下。脑海中那临时建立的精神联结虽然微弱,却无比强韧,让我无从察觉向导受伤——这位高级向导的意志力竟然如此强大。但我来不及过多任自己的思绪停留在对这位先生的敬佩上,咬牙提出问题:“可是总控制室外守卫的哨兵——”

我做好了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如果攻击型机器人已经可以长驱直入,不难想象哨兵们遭遇了什么。但Robinson片刻后提供的答案却使我的估计停留在一个更为模糊的点上:“我让Diana去看了……他们不见了。”

“不见了?”我的心在短暂的漂浮后狠狠地下沉,“你是说——”

“他们或许是‘主动’离开了控制室。”失血,或许还有恐惧,像海绵一样吸走了Mr.Robinson声音里残余的热量,我知道他和我的想法在此刻必然产生了交叠,其指向却是我们都不愿面对的事实——精神力干扰装置的影响已经波及了他们。而另外那位年轻向导提供的信息更如劈空冰刀,使我心头一阵冰凉,“还有……Diana告诉我,Black的精神联结断裂了。”

“不,不是断裂——”那女孩在通讯装置那头最后急切慌张的话语被骤至的尖锐警报淹没。过去成百上千次为了匹配我的“怪物”体质而开展的训练使我下意识操纵机体转身,闪避,翻滚——这一躲躲开了死亡。

中型机体的机械臂被撕裂,狠狠地砸在地上。疯狂尖叫的警报使冰水般的寒意迅速浸满我全身上下的所有角落,我操纵着平衡岌岌可危的机体,挣扎着与那给予这台机甲致命一击的偷袭者对视。

那是台形体大小与之前的劫掠型轻量机甲无二的攻击性机甲,只是高举起镰刀般的武器,那尖锐的一端淬着凛凛寒光,迫不及待地要收割猎物的生命。

 

 

“能源告急!”仪表台上的警示灯疯狂地明明灭灭,快速下降的数据条显示这台机甲在高强度输出后能源供给已逼近极限,我驾驶已经残缺不全的机体左右闪躲,几次险些被那致命的巨镰击中驾驶舱:“控制室!”

“我知道……再坚持一下,我们……再坚持一下。”Robinson艰难地喘息着,我知道他此时一定是压榨着自己的精神领域为我的五感提供指引,那道精神游丝细弱却顽强地不肯断裂——我的心重重一沉:这位老军人已然接近油尽灯枯。

我不能再要求他提供精神指引。

然而可笑的是,由于我不具备控制精神联结的能力,这原本脆弱不堪的精神联结恐怕只能由向导单方解除。

“断掉吧,Mr. Robinson。”我沉声请求道,“这样下去你会——”

我依稀听到了他染血的嘶哑笑声:

“断掉?”他艰难地、断断续续地问,“如果没有精神联结引导,你能坚持多久不失控?”

那根坠在身后的引线疯狂地撞击着我的后脑,我一时无法做出答复:“我——”

“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吧……我、我至少相信你作为哨兵的战斗力。”他的声音里捞回了几分令我心惊胆战的、钢铁般的冰冷感,伴随着冷冷一笑,“继续吧……Mr. Lupin。”

 

 

除了少数特异体,任何哨兵都需要向导。

大概是在Peter入狱后半年左右,我接到了去西部海岸巡防驻守的调令。在西海岸驻防负责驱逐摄魂怪在大多数人眼中似乎远比在前线直面食死徒要清闲安全,但考虑到当时Voldemort与Greyback进行活体实验的传言甚嚣尘上,这也无疑暗示了高层对我这类特殊哨兵的态度。Moody上校为此很恼火,我感念他对我的信任,但对此我们确实也都无能为力。

假如我也离开当时前线的指挥所,那么我们同期从Hogwarts毕业来到这里与食死徒作战的朋友们就只剩Lily自己了。在前线同食死徒队伍直接抵抗凶险非常,作为向导,假使有固定的哨兵搭档,留在哨所承担辅助工作也能避免直接交锋,但Lily偏偏是向导中的例外。

我因此成为了那个主动去告别的人。而今想来,那实在是一场让人哑然失笑的对话:我们在心照不宣地交换了各自掌握的有关James出走经过的信息后,在James Potter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混蛋方面达成了部分共识。接下来Lily起身去拿茶包,我望着她忙碌时深红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时晕染出一片鲜艳的色彩,忽然脱口而出:

“我刚刚接到了调往西海岸驻防的调令。”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片刻后,她转过身,把耳畔的红色碎发掠起,那双色泽沉碧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我,直到我转开视线为止。

“嗯。我已有所预料。”言毕半晌,她突然开口,我从中听出一抹淡淡的冷笑意味,“真是完善的战时条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我——”我刹住了话头,因为我看见她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你?”她低声说,像只嘶嘶叫着的怒猫,“与你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在大多数人眼里并不怎么安全。”我原本想要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但此举似乎只是进一步触怒了她,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Lily抢在我之前开了口: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附和他们的话。”她严厉地说,“Remus,谦虚过头并不是一样美德。”

我盯了她一会儿,不知为何,有些近于荒谬的、渴望大笑的冲动。我猜我的想法大概反映到了脸上,因为我看见她原本紧绷的眼角眉梢竟也掠过一抹古怪的笑意。

于是我们索性痛快地相对笑出了声。等我们的笑声稍稍平息后,Lily专注地凝视着我,那双碧绿的眸子斑驳的波纹里映出我的面容——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青年的面容,或许相对大多数常人都显得憔悴,可深处潜伏的却是不受控的妖魔。我曾经恨过他很多年。

“Remus,”她说,“答应我,别为你自己感到……羞耻。”

我哑口无言。Lily Potter柔和而坚定的声音字字句句,在静寂的屋子里像熔金般缓缓流淌,伴随着淡淡的雨后青草清冽的香气:“我们都知道你无法建立与向导建立精神联结……可是那又怎样呢?我们谁又是为了这份并非我们主动选择的能力才活着的呢?”

“热爱自己不该成为错误。”她抬起头,于是我再次在她的眼里看到我自己:苍白的,迷茫的,不知所措的,可却又那样贪婪地想要活下去,想要和一个纯白的灵魂一起活下去,哪怕下一秒就要化成雾气消散在黎明的第一缕晨光里,“别放弃你自己,哪怕自私一点说——”

“希望和别人,你爱的什么人一起活下去也好啊。”

过了很久,久到我被人工制造出的、超乎人类种群之上的敏锐听力过滤掉一切的杂音,仿佛我已然孤身步入砾石遍布的荒芜空白地带,我才听见那个曾经一度为我自己深恨的、却不得不容许它伴随我一路走来,经历过战斗,欢庆和离别的自己说:

“我知道。”

我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热爱他。热爱我曾经那样憎恨的人。

 

 

目前,有关研究显示,除非双方或单方在清醒状态下自愿撤销精神触丝,哨兵与向导间精神联结如因一方死亡强制解除,伴侣死亡对幸存者精神域造成的痛苦几如分裂灵魂。

 

 

E.C.109,第二次哨兵战争前线,S27号战地医院。

“听着,James,你不能——”

James Potter粗鲁而含混地嘟哝了一句什么,狠狠地揪住了额前的头发。Lily看着自己的孪生兄弟像头被蚊虫纠缠的大角鹿一样在镀着人造灯光的冷清走廊上烦躁地转来转去,鼻梁上还贴着块厚厚的纱布,原本在舌尖徘徊的一连串话倒是全都说不出口了。素来聪敏直白的红发姑娘难得放软了语气,几近叹息道:“看在上帝的分上,James,你要克制一下。他毕竟还是伤号。”

“我可真看不出来。”James硬邦邦地回应道,“你听到他怎么说的了,他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

“你不应该一进病房就朝Black大吼大叫。”Lily严厉地指出。

James震惊又受伤地看着她:“我没有!”

“向导和哨兵对音量感知的敏感程度还是有区别的。”Remus友好地说。

James恼火地挥了挥手:“我现在知道你们站在哪边了。”

“得了,这又不是小孩子吵架。”Lily几乎要被自己的兄弟气笑了。她看着James终于结束了令人眼晕的徘徊,垂头丧气地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坐下来,犹豫片刻后也在他身边坐下。高级向导敏锐的精神触丝如同涓涓细流般在虚空中静静流淌,途径某些阻碍时,她感知到一团蛰伏在对方内心深处、厉害瑟缩起来的阴影。那感觉仿佛精神触丝与河床中凸起的石块相遇,在短暂的碰撞后分为两半向前流去,又迅速交融成一体。

她从来不知道他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James。”她低声道,把手覆上他的手背。

James含混不清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他用一条手臂撑着膝盖,半张脸也埋进手掌里,露在外面的下颌上,还蜿蜒着一道清晰的划伤。

“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良久,James轻声说,“我只是……有点生气。”他的声音又染上了愤愤不平的色彩,“他凭什么认为他就能——”

“换我也会生气的。”Lily截住他,诙谐地眨眨眼睛,“所以我并不是想阻止你教训他——不过趁人之危可不像你的作风,你为什么不等到Sirius痊愈呢?”

“说得好像他痊愈了我打得过他一样。”James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再度沉浸在了对自己不是天生战斗力超群的哨兵的愤慨中。

Lily怜悯地叹了口气。

 

 

“Sirius?”

“……”

“Siri?”

“哦,闭嘴,Jimmy。”坐在病床上的哨兵仍然没有回头,声音冷冰冰的,他眼睛上还蒙着三指宽的纱布,但紧绷的下颚已足以将内心烦躁的情绪展露无疑,“你很吵——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在静音室待着?”

James的精神触角灵巧地躲开了自己挥向他的一拳,随后便不见了踪影,只有越来越轻微的窸窣声在哨兵耳畔游弋远去。他听凭对方的脚步越来越轻,直到病房门响起“咔哒”一声轻响,整间静音病房陷入一片安静。他靠在床头屏息静气听了半晌,慢慢把头转过去,额前细碎的黑发落在雪白纱布上,双眼被遮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情绪。

直到某个不明物体重重地砸到他床上。

“Fuck——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忘了和你说我带了蜂蜜芥末酱的三明治——”

“……Liz居然没有发现?”

“她发现的话我肯定就不能呆在这里了。”James夸张地抽了抽鼻子,在Sirius未受损伤的听觉领域里,年轻向导说的字字句句像道由花花绿绿的糖果构成的瀑布,噼里啪啦砸下来,“所以,你要不要趁‘正义警察’还没发现,陪‘哨兵杀手’一起销赃呢?Mr. Siri?”

“……别叫那个名字,好恶心。”

“啊哈!”他捕捉到空气被划开的细小声音,似乎有什么人胜利地挥舞了一下拳头,“你笑了!”

 

 

他们像过去巡逻放哨时一样享受着劫掠厨房的小贼般的快乐,盘腿坐在病床上合谋消灭了味道刺激得像过山车的蜂蜜芥末三明治、每一颗都像伟大冒险的比比多味豆、烧得舌头滋滋响的胡椒小顽童和嚼起来嘎吱嘎吱足以让任何哨兵尖叫出声的甘草棒糖。静音病房杜绝刺激性强的电子设备,于是James炫耀地掏出了一台好像是从上个世纪穿越而来的CD机,他们一人一个劣质耳机听着里头的人快活地唱着每一个拍子都像是小野马踢踏飞驰的歌。

对于五感敏感脆弱得像精密仪器一样的哨兵来说,这种经历已经近乎疯狂的冒险。可是用James的话说,“劫后余生或者死里逃生就该有这种特权”,仿佛他们是用金子做浴缸的中二特权阶层。他说这话的时候,Sirius下意识地转转头,在眼前一片漆黑的情况下靠听觉辨认出了他的方向,想这么混蛋的话也就James Potter说得出口,可是他说这话时不可一世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他真的生来就是披着金丝斗篷闪闪发亮的星星王子。

你才是。那个多嘴多舌的小声音突然冒出来,恶狠狠地在他耳边聒噪。不过你不仅是星星王子,你还是个大傻瓜。

到底谁才是头脑膨胀的混球啊。他像个拙劣的高尔夫球手一样把James Potter横行公鸡一样冒冒失失闯入自己精神域的、不安分的精神触丝拨回去,然而那些小东西还没等到他碰到它们就飞快地跑走了。只留下James走调的哼唱声顽固地徘徊在空气里。他这样若无其事,好像72小时前拖着失去意识的Sirius踉跄地倒在医疗队面前,同时声嘶力竭朝着他大吼大叫的是另一个人。 

“你在想什么?”

James好奇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松木味道传来。Sirius原本想不客气地反问他“别装了你会不知道”,然后突然意识到,他大概真的不知道。

自从他醒过来,除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爆发争吵时开花弹一样横冲直撞的触角和刚刚那一缕溜过来骂人的触丝外,James的精神触丝始终老老实实地缩在角落里,没有时时刻刻急赤白脸地蹦出来烦他……即使他原本是有充分理由这么做的人。

于是他听见他的舌头先于他的理智说出了不受自己控制的话:

“我以为我要死了。”

Sirius的精神域里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道阴影消散后他听见James时轻时重的呼吸。

“……我很抱歉。”

“为了你上一句话也不能原谅你。”James Potter仇恨地宣布。下一秒Sirius听见一阵“呼啦呼啦”的声音,James好像动作粗鲁地把什么东西拨拉到了地上——仿佛他是Padfoot一样。Sirius因为这个念头嘴角上扬,但他还没来得及探身过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一个难得轻柔的拥抱拉着倒回了床上。

 

 

“你方向错了,伙计。”James幸灾乐祸地说。Sirius在向导看不见的地方(自以为)成功地翻了个白眼:“胡扯,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就骗得了我——我听得见。”

他知道他们挨得很近,这是势所必然——你不能指望两个高大的青年挤在一张病床上还能享受各自充足的私人空间。再退一步说,在不明真相的常人看来,两个连大脑都完全向对方开放的哨向搭档——更别提他们现在还面对面躺在一床被子底下(虽然由于身体原因并不能做什么出格的行为)——拥有各自的“私人空间”,也确实像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即使这件事,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那句话说完后他们之间的空气便寂静下去。黑暗中,Sirius感觉到James瘦长的手指带着几分犹豫落在自己眼眶周围的纱布上:“疼么?”

“只是看着吓人罢了。”他故意装出一副轻松的口吻,促狭地问,“我猜我把你们吓得够呛?了不起的恶作剧?”

“滚吧你。”James笑了,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如果真的承认,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低落下去的尾音出卖了他,也像一滴落在脊梁上的冰冷水珠般令Sirius在温暖的被子下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第一次明确地意识到,James Potter真的在害怕。

“S——”

“别说那个词。”James打断他,被子的窸窣声使哨兵知道他夸张而徒劳地做了个抖动肩膀的愚蠢动作,仿佛Sirius看得见似的,“我可受不了这个。”

他因此沉默了很久。

“会很疼的。”Sirius轻声说。

“什么?”

“撕裂灵魂。”Sirius感到对方明显地僵了一下,而他狠了狠心,自顾自机械地吐出他曾被强制灌输过的思想,“哨兵不能把自己捆绑在向导身上,把自己无条件托付给另一方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如果搭档死亡的话——”

“全是废话。”James厉声道,“差点挂了的明明是你——”

“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Sirius低声道。

“……所以,这就是你大脑乱得像浆糊一样却还想解开精神联结的理由?”他不仅没有说服JamesPotter,反而好像助燃了对方的怒火。向导失去控制一般抓紧了哨兵的手臂,敏锐的触感使力量压迫处的皮肤爆出一阵钝痛,像被摁在粗糙的松木表面摩擦。然而James好像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触电般松开了手。但他显然并不甘心就这样退却,骨节瘦削的右手僵握了半晌,试探着在黑暗里向前摸索,在触摸到对方的头发时,其主人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动作倏忽间坚决起来:他扣住哨兵脆弱的后颈把他拉得靠近了自己。

“你以为放弃你自己就是为了我好?我他妈第一次知道你这么舍己为人。”

“我没有。”Sirius咬牙,受过重创的大脑隐隐作痛,耳边曾一度纠缠他的祟祟冷笑再度卷土重来,“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事?”James重复道,“你认为我阻止你是——”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Sirius艰难地侧转过头。他突然无法与他面对面对话,James的精神域一片死寂,仿佛对面是一个无能力的常人。

“我从来没想过干涉你,你比谁都明白。”良久的沉默后,James平淡地说,“可是你也不要以此为借口……你明知道干涉你的不是我。”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你对我而言……”他顿住了,接下来说出的字句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激愤,“你凭什么不愿意相信我不会让你死?”

我知道的。Sirius模模糊糊地记得他不该说那个软弱的词,于是他只能下意识重复同一句话。我知道。他的头因为纷繁复杂的精神洪流的重压痛得越发厉害起来。James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片刻停顿后,他似乎难得地叹了口气,方才还因为愤怒支棱起来的精神触角慢慢收束起来——他把手重新搭上了Sirius的后颈。

松木的气息包裹了他。James的向导素气息总是很淡,这为他伪装成常人甚至被误识为哨兵都创造了条件,然而现在它们在黑暗里坚实有力地存在着,像Sirius面前的人一样暖烘烘地拥抱着他。

他们额前的黑发揉在一起,像一丛生长茂盛的植被。James说话的时候,呼吸吐在他的鼻尖,每一个字都近在咫尺,每一个字都清晰坚定,像滚落在皑皑雪地里的橡实:

“我们一起上战场,不是为了替彼此牺牲,”Sirius在James看不见的地方睁大了眼睛,“而是为了一起活下去。”

“所以,你只要活好你自己就够了……不要考虑别人,为了Sirius Black活下去就够了。”James滑稽地轻笑了一声,“至于其他的——”

“我会做同样的事。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三。二。一。

发射。

驾驶舱弹出时,我几乎错觉脚踝被灼热的爆炸气流咬伤。驾驶舱重重地砸在地上,我挣扎着按下最后一个按钮,这台使我免遭方才自杀式爆炸波及、得以幸免于难的驾驶舱四分五裂开来,彻底完成了中量级机甲的使命。剧烈的爆破声和高强度的持续战斗使我头痛欲裂。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我除了下意识抱紧后脑,对周遭一切几乎一无所知。

等到那些闪烁的血点和惹人昏眩的亮光逐渐消散后,我艰难地眨眨眼睛。耳畔尖锐的嗡鸣声依然消散不去。我挣扎着起身,差点被秤砣般攀附在腿部的剧痛拽倒在地。调整了身体重心,我勉强维持着平衡站立住,不远处那台被轰掉攻击性武器后依然能摇摇晃晃行走的轻量型机甲大约是因为定位装置受损,在瓦砾四处散落、几成一片废墟的场地上徘徊,火力装置不时发射出几道激光,轰起飞溅的齑粉飞石。

尽管大多数人已经被安全撤离出医院,但在主楼的控制室内仍有几位向导,更何况原本负责留守的哨兵们似乎因为受到精神力控制装置的混淆离开了原本的守卫地点,假如放任这家伙在医院场地里大行破坏之事,总是个隐患。

我躲入一侧低矮的掩体,以免作为移动热源引起攻击者的注意,一面紧密注视着那台机器的行动,一面打开随身通讯装置,尝试重新与控制室取得联络。方才的爆炸后,Mr. Robinson的精神触丝失去了踪迹,我努力克制着不去联想最糟糕的结果,寄希望于这只是通讯装置失灵造成的暂时现象:“控制室,这里是哨兵Remus Lupin,人员是否安全?收到请回复!”

没有回音。我对着彼端空空荡荡的通讯装置焦灼地等待,破损的驾驶服手套已被冷汗濡湿:“Robinson上校?”

通讯器那头响起一阵紊乱的杂音,像是夜行动物惊恐奔逃的碎步。大约十几秒后,我近乎狂喜地捕捉到了通讯器那端回复的微弱声音,似乎是那个名叫Diana的年轻向导:

“Lupin少校,这里……控制室……”尽管明知徒劳,我还是顽固地使话筒尽可能贴近我的耳畔,那个细弱的声音如同暴风过境时一株小树般猛烈地摇颤,却抓紧了身下土壤,固执地不肯断裂,“请……示……迁往A251地下……”

 

 

这台机体被称为整间医疗中心最古老的一台或许也不为过。我登陆驾驶舱后,面对的控制平台各类设备足以使我大开眼界——它们几乎只出现在上个时代遗留的教材留影中。

然而,这已经是我唯一能接触到的,可以驾驶的攻击性机甲。

我根据屏幕上远程输入的指令开始执行手动操作,激活尘封已久的行动程序。无法计数的数据流闪着隐秘的幽光飞速汇集,整台机甲微微震动着,似乎沉睡已久的巨人要抖落压在身上无数年月的沙土砾石。

我需要驾驶它完成最后清扫战场的工作。如果实在万不得已,我们甚至要依靠它去执行销毁食死徒精神控制装置的任务。但我不愿那真的发生——销毁工作往往伴随着精密微妙的拆卸工作,那不是大型机甲所长,而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把Sirius目前的失踪与他退出战场等同起来。

我更愿意相信,正像James——在我们最后一次共同执行的任务结束后因为精神联结撕裂、精神域接近崩溃却仍然咬着牙否认其发生的向导——反反复复对我们强调的那样,Sirius Black才不会这么逊。

更何况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深夜里,踉跄着倒在巡逻站点的Sirius已然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我拉动操纵杆,长时间不曾行动使推拉感粘稠停滞,然而幸运的是这台重量型机甲还未完全遗忘自己的职责。我启动驾驶舱的通讯仪器,尽管天赋所限,Diana无法代替昏迷的Mr. Robinson建立能够覆盖整座医院的、维持哨兵精神力稳定的场,但她至少能为我提供战斗引导:“控制室,程序录入完毕,请提供定位和操作指令。”

片刻的停顿和轻微的哔剥声后,我听到一个响亮清晰的声音:

“这里是控制室。Remus Lupin少校,东南方向三十米处,地面有劫掠型机体活动,定位数据就位,请准备开始行动。”

那一瞬间好像有一道雪亮的白光在我荒芜贫瘠的精神域里飞驰而过,其势锐烈,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使一扇扇蒙蔽人双眼的、脆薄空白的屏障通通迸裂飞散。

“这里是凤凰社特遣支援的领航向导Ginger。”她快而清晰地向所有能听到控制室命令的战斗人员汇报。我猜那些已经安全撤离医院的哨兵和向导,特别是监查委员会的部分“绅士”,或许正在为Mr. Robinson通讯仪器中响起的古怪名字窃窃私语。然而——除了通讯装置可能受损而失联的Sirius和另一个一定已经抵达战场的、他的同案犯以外——只有我了解用这个名字掩饰面目的人真实的模样,“Mr. Robinson受了伤,但暂时无生命危险。我将代替他引导全战场的哨兵战斗和人员疏散工作。请各位稍安勿躁。”

“入侵者身份已查明。各位医护人员请组织在院患者通过东楼通道步行撤离。远离中央广场!那里有劫掠型攻击机甲活动!我们即将执行最后的清理工作。”哨兵的灵敏听力使我隐约捕捉到什么细微窸窣的杂音,这并非我主动选择的能力从未使我如此为之自豪,那些细小的声音虽然模糊,却足以让我清楚地勾勒出两个正低声交谈,制定行动计划的年轻人的眉目。

我深深吸进一口气,让它荡涤干净胸中所有鼓噪沸腾的心绪,同时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扑在仪表盘上大笑出声。

“Potter Guides”抵达了战场。

感谢上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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